茶树在更早的时候已经被印度和尚达摩用嘴唇衔住。那一定是达摩已经为了实现自我的宗教理想呈现出的一个时刻：菩提达摩进入了一种坚韧的王国，他为自我设置了九年时间用来打坐，即修炼自我通往神祇的道路，并磨砺自我的意志，同时让身体和意念结合成一体。时光在他打坐的时间舒缓地朝前递嬗。转眼已经度过了三年，就在这时他的眼皮不停地颤栗，似乎无法抑制睡神的召唤，此刻他驱逐开了他的睡神，也是前来诱引他的敌人，他为自己施展了人世间的刑法，亲手切割了自己的双眼皮，就这样，他的眼睛不再颤栗了，睡神放弃了对他的进攻，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第六年。
悠转中的时间依然在纠缠着他，并且施展了魔法前来干扰他的心智，他静坐的身体似乎已经无法抗拒睡神的再一次入侵，就在他即将被强大无比的、无所不在的睡神笼罩时，神话出现了，他启开了全部的心智迎候着从空中飞扬而来的那片茶叶。
在他打坐的右侧和左侧都伸长着枝杆，这是两棵被露珠正在溶解的树，它们就是依傍着菩提达摩打坐的茶树。就在这一刻，他开始从空中衔住就要飘到另一个方向去的茶叶，他注定要第一个尝试叶片的味道，他注定要在他的宗教理想中发现通往神灵的另外一种甜美而晶莹的道路。
他启开嘴唇的时刻，满树的叶片也开始纷扬，它们已经被菩提达摩吮吸到的甜美生活——必定要为人类所接纳。就这样，静坐在茶树下的达摩嘴里吮吸着茶叶片的清香度过了以后最为艰难的时光，从而彻底地抵制了睡神的笼罩。由于叶片的吮吸，驱逐开了最为艰涩的修炼时光，使菩提达摩最终完成了自我的宗教理想。而茶叶，作为从茶树上被风抖落下来的叶片也从此相伴菩提达摩，在实现了九年不进入梦乡的神奇后，他从树下站了起来，他或许是第一个品尝到茶叶的人，也有人将这样的神话不断地演化，说在他品尝到茶树的美味之后，从他眼睛中竟然长出了两棵植物，它就是茶树的源头，是茶树最早生活的原址。
当我们品尝茶叶的味道时，我们会前去寻访茶叶的原址，它也许是从菩提达摩漫长修炼的道路上，前来与他邂逅，世界上最清香无比的树枝。它仿佛从达摩走过的任何一条路上茂密地长出了叶片，并且开始笼罩我们的身体——诱引我们的人类前去品尝它。它是人类宗教作品中的一种美好神话，并通过菩提达摩的嘴唇品尝到了悠久的神韵和甘甜的味道。
在这个神话的源头上，我们不得不启开干燥不已的嘴唇：伴随神话传说中的菩提达摩进入一种无我的境界；进入日月星辰也无法诱引的静思之中，于是，我们启开了嘴唇，品尝到了那第一片随风飘扬而来的叶片，它就是茶树的幼芽，它就是已被我们人类的日常生活所熔炼过的味道之谜。
4．春秋战国时期的巴蜀之路上
茶，因为咀嚼品尝，伴随着人类的味蕾吮吸到了——生命旅程中美妙的故事。远在春秋战国时期，云南茶就已经来到了通往巴蜀的古道上。这是一种太远的记忆，犹如从陶古的器皿中发现痕迹，这些痕迹却可以在茶味中寻找到证据。我如果站在春秋战国时期，我一定穿着云南土布制作的黑色灯笼裤，像一个女巫般在辽阔的原始树林中穿巡，然后突然改变职业，兼做了一个民间茶贩。我既可以用我女巫的形象解构世界万物的神秘关系，自然也可以引证茶叶的美味和传说，是在一个敞开的世界里，我传颂茶叶的使用途径。
春秋战国时期的巴蜀之路上出入着无以计数的民间茶贩——他们肩负着现实的职责，想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在一个可以验证贸易生活的远方，让茶的容貌脱颖而出。那时，茶树并没有完全彻底地进入人们的世俗生活。那是一个需要女巫声音的时代，所以在云南，无以计数的民间女巫出现了，她们穿着黑色的灯笼裤，身上披着羊毡、熊皮开始周游世界。那个时候，女巫们的竹筐中背着茶叶，在离我们遥远的公元前三世纪，那时候还没有出现普洱茶只是出现了茶树的影子，以及已经晾晒过的茶叶，同时出现的还有孔子，在孔子周游列国时，云南的女巫们已经出游到了巴蜀的路上，很显然，那并不是一条平坦畅通的道路，然而，遥远的贸易生活吸引着我们人类的精神世界。
当江湖上的剑客们来往于剑舞中的阴霾，并战胜了路上的敌人时，茶贩们不带任何刀刃，却已经到达了巴蜀。那是一个美丽的边贸之城，竹筐林立于城池中央，来自云南的女巫们展现了茶叶的神话，那些叶片溶于古器皿中，顷刻间开始滋润干燥的咽喉，它区别于酒窑中的历史，酒精让身体产生迷幻的摇晃的美，而畅饮茶水则产生了清澈的理念，它使世界上最朦胧的事物突然间变得纯净，仿佛呈现出了人生的某种真谛。
就这样，在遥远的巴蜀的一座敞开的城池中央，女巫们完成了茶叶贸易，使云南高山上的叶片盈动在通往其他国家的道路上，很快地，人类的咽喉，这负载着散发声音的秘密通道开始相遇到了茶的历史。我曾经是春秋战国时代访问过孔子的一个诗人，我给孔子这个伟大的思想家带去的礼物，就是茶叶——我看见了孔子畅饮着茶水的那只器物，它就像孔子的思想一样。已经通过时间呈现出了思想的色泽。那些纤巧的花纹在器物外旋转着，如同那些茶水已经滋润了伟大思想家的灵魂之乡。
公元前三世纪时，人类已经开始大量种植茶树，那些植物随同旷野已经扎根在广袤的地区。生活在茶树下的人们已经开始利用茶叶的神话来补充我们的现实生活。那一群群出游于春秋战国时代的茶贩们，已经诗意地抒写茶历史中最动人心弦的那种前历史。
作者简介：海男，云南著名作家、诗人、画家，中国女性文学的代表人物，已出版作品30多部，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花纹》、《马帮城》、《夜生活》、《私生活》等，散文集《空中花园》、《我的魔法之旅》等，诗集《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现为云南人民出版社大家杂志社编辑。2014年以《忧伤的黑麋鹿》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