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有两面。物质的一面或精神的一面。这两面亦有它的交集。
从茶里喝出滋味和从茶里喝出三昧,茶的两面,各有所需、所喜者。
时下喝茶,渐兴插花、挂画、焚香、布席。
文化的回归与复兴原是好事,只是不知有几个能在插了花、挂了画、焚了香、点了茶之后,真正感受到茶之精神。
茶之精神应该远在“审美练习”之别处。
旧时关于茶的著录,帝王卿相也好,文人高士也好,从唐代:“造、别、器、火、水、炙、末、煮、饮”九难;到宋之“三点三不点”;明之“七忌十三宜”,大多着重论述茶、水、器皿、烹煮技巧、品饮环境与品饮对象……终究停留在“好喝”与“喝好”层面。
这样的茶,也仍然是物质性多过精神性的茶。
倒是引种了我们的茶树、学了我们的茶法去的日本,曾经注重过茶的精神性。演绎出自己的茶道。
茶道开山之祖,出过家跟一休和尚参过禅的村田珠光,将《涅槃经》的“愿作心师,不师于心”引作《心之文》的结语。
明指茶道乃是“降伏内心、调伏心性”的修行之道。茶道秘籍《山上宗二记》、《南方录》等也是论道多过论茶。
只是,草庵茶的“佗寂”,最终难免在四叠半榻榻米的方寸之间被繁复的仪式绑架。
应了千利休“茶道普及之日,亦是茶道之心泯亡之时”的预言。
想见,过度的仪式感也并非茶之精神所在。
如今的日本,人爱咖啡多过爱茶,大名道具纷纷流向中国的爱茶抑或爱茶席、爱茶道具之人。
然而,如若一个时代缺失大智慧的大茶人,一切缺乏创造、无法发乎于内心的不明就里的模仿,只会让形式愈发趋向背离精神的物化流俗。
否则,当年只得一口烫酒锅泡茶的善法,便不会得到珠光“善法之趣在于心净”的赞赏。
那颗干净的心,约莫就是茶的某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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