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炳良与海湾茶厂:暮年茶人,壮心不已。

邹炳良与海湾茶厂:暮年茶人,壮心不已。

28阅读 2022-12-05 02:15 人物

2014年,一个创业品牌的负责人到云南寻找普洱茶产品的合作伙伴,在走访了多家茶企后,他决定选择一家位于安宁市禄脿镇上的一家茶厂,并邀请这家茶企的创始人监制茶品生产。

这个初创品牌,就是创造了茶叶销售奇迹的“小罐茶”,这家选址低调的茶厂则为海湾茶厂,这位创始人,正是如今普洱茶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邹炳良。


志同道合的黄金搭档

1957年,18岁的邹炳良进入勐海茶厂审评科工作,为了提升自己,他先是进修学班,以优异成绩从西南茶检班毕业,随后在西南商检局、昆明商检局学习,继续进修茶叶含铅量检验、茶叶生化分析。

当时的勐海茶厂是国家实验茶厂,主销西北的滇绿,主销苏联的红茶,主销藏区的边销茶,主销香港的圆茶都有生产,而邹炳良当时从事的就是茶叶审评工作。

1963年,邹炳良还参加了当时国家多部门联合开展的分级红茶研制工作,这些学习经历与审评工作,让他积累起丰富的茶叶技术生产经验。

如果说邹炳良是深谙制茶工艺的技术者,那与他共事40多年的卢国龄,就是极具商业天赋与管理制度的商业人,两人搭档多年,配合默契,是名副其实的“黄金搭档”。


卢国龄的家世显赫,其父卢邦彦是云南豪商,曾任多家银行行长,还是“个旧锡业”的奠基人之一,舅舅卢汉是云南著名的抗日将领,还曾被任命为南省政府主席。

在家庭熏陶和良好教育下,卢国龄性格开朗,很有韧性,早在高中时期就参加过地下组织,曾做过文艺兵、土改队长、广播员、教员,建国后参军,1954年转业到云南省商业厅。

1958年,由于“整风运动”,卢国龄被划为“右派”,下放到西双版纳勐阿农场种甘蔗,1959年调入勐海茶厂后,依然因为出身问题被“控制使用”。

尽管如此,卢国龄也从未抱怨过,她在勐海茶厂先后做过供销科、生产车间、财会科、技术科、生产管理办公室等职务,笑称自己是茶厂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1964年,为了更好地发展滇红出口,国家多部门联合在勐海茶厂开展分级红碎茶实验,其中茶叶的品质级差系数标准测定由卢国龄负责。


期间,她充分发挥自己在经济管理方面的天赋,超额完成了这次任务,上层看到她的才能后,把全国的茶叶级差系数标准就交给她来做。

得益于这次机会,卢国龄能够去到各地出差,继续学习更多管理和财会知识,并运用到勐海茶厂的生产实践中,大大小小的技术标准、生产标准、数据处理等管理制度多达150多项,70年代一个边境小县城茶厂能有如此标准化管理,卢国龄功不可没。


共启熟茶,创立大益

说到邹老的制茶生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熟茶发酵,早在20世纪40年代的佛海实验茶厂(勐海茶厂前身),厂长范和钧就曾使用热蒸法人工发酵普洱茶,工艺不成熟,没有实现真正的量产。

20世纪70年代初,有香港茶商找到省茶司,说要买“红红”的普洱茶,云南方了解后才知道香港会人工洒水发酵普洱茶,而且广东也自主研发了一套“水发茶”技术。

(注:在那个年代,“普洱茶”一词多指使用洒水,高温高湿陈化等发酵手段的茶叶,并未严格规定茶青来源,因此各地乃至边境都有在生产普洱茶。)

由此省茶司从各大茶厂抽出七人,前往广东省茶司考察学习,不过大家在当时都只学了点皮毛,回到云南后由于昆明茶厂和勐海茶厂相隔甚远,交流很少,两厂更多地是在自主发酵实验。

当时邹炳良任勐海茶厂试验小组组长,各种规格的小堆,冷水,温水,蒸汽潮水,发酵时间的长短都试过,在青石板上、水泥楼板上也都试着打过堆子,这也是勐海茶厂老发酵车间的由来。

知识延伸:如何从零开始,打造一座渥堆发酵车间?

那时还不叫熟茶发酵,而叫速成发酵法,由于缺乏经验,勐海茶厂发酵出的茶叶半生不熟,试制了6担(600斤)样茶,都不敢说是云南普洱茶,只好打着“云南青”的名号出口。

直到1975年,邹炳良的试验小组才做出了相对成熟的工艺标准,同年还诞生了经典的7572,后来省茶司的昌金强经理带着南天贸易公司的老板周琮来勐海茶厂交流学习,有了一手的市场信息和反馈后,勐海茶厂的熟茶发酵技术才逐渐发展了起来。

这里还有一个需要澄清的误区,那就是邹炳良的熟茶之父身份。当年名单写道:昆明茶厂副厂长安增荣、审检室负责人吴启英、工人李桂英,以及勐海茶厂和下关茶厂各两人。

这份名单中没有提到邹炳良的名字,按资历与技术经验,当时的他也是排不号的,邹老一生淡泊名利,所谓的熟茶之父,其实是一些早期一些人为宣传讲的故事和缪传,中国普洱茶终生成就大师,才是对这位茶人的最真实的评价。

1984年,邹炳良出任勐海茶厂第五任厂长、总工程师,同年国务院关于同意商业部《关于调整茶叶购销政策和改革流通体制意见的报告》,在政策层面放开内销。

因此刚一上任的邹茶厂就要面临茶叶市场这个大问题,以前大家都是只管销售,没人跑过市场,危急关头,富有闯劲的卢国龄站了出来,带着两个员工跑了十多个省份,用7张合同卖出了5000吨茶叶,解了茶厂的燃眉之急。

邹炳良上任厂长后不久,恰逢普朝柱同志任云南省委书记,普书记很重视云南茶产业,鼓励茶区开垦茶园,兴办茶业。而邹炳良是审评技术员出身,同样深知原料的重要性。

由此,在茶厂领导人与当地政策的支持下,勐海茶厂新建茶叶初制74所,恢复发展新老茶园十多万亩,1988年6月,还在布朗、巴达建成了两个万亩绿色生态茶叶基地。

说到原料,很多茶友都关心这一时期的勐海茶厂产普洱茶,用的是台地茶还是大树料,实际上邹老也曾解释过这个问题:

“凡是大树茶、高山茶,都是做饼茶,这种是客观条件限制了。勐海地区,凡是有台地茶,要72年以后才有台地茶呢,以前不有,都不发展这个台地茶。

凡是交通方便的地方,勐海茶厂都设立初制所,做红茶;凡是交通不方便的地方,要牛驼、马驼、人背的地方,都是由老百姓做晒青毛茶,这些都是高寒山区,所有这些地方,都是些古茶树,所以那个时候做饼茶,都全部是大树茶...”

如今一些80年代老茶的行情价,也能验证这个现象,如八十年代的下关甲级沱反而比同时期的乙级沱更低些,熟茶里八十年代的8592也高于同时期的7572。

此外,1984年勐海茶厂在为南天贸易公司定制8582配方时,周琮曾强调“要有云南味、可以有苦涩,但要能很快化开,而且喝了会舒服发汗”。

这里所说的“云南味”,可能是指古树茶特有的山野气韵,有苦能化,喝了发汗则是茶气强,体感舒适的表现,与如今的古树茶的品质特征是对的上的。

又过了几年,为配合中央取消茶叶统购统销的政策,中国茶业总公司要求交中茶商标使用费,虽然当时勐海茶厂和凤庆茶厂可以不交,但深谋远虑的卢国龄提出:”今天不交,明天要交怎么办?应提前做好准备。“

由此,邹炳良的领导班子以大叶种茶原料入手,从“大叶”的谐音中选出了大益这个名字,同时表述了“喝茶有益,茶有大益”的健康主题。

1989年6月10日,“大益”图案,通过了商标注册,被勐海茶厂正式启用。不过最初的那几年,大益主要用于红碎茶,绿茶、青茶等其他茶类的出口商标。

直到1996年,勐海茶厂才开始生产标有“大益”品牌的普洱茶,由于外包装色调为紫色,又近似于玫瑰色,因此也被市场称为“96紫大益”或“96玫瑰大益”。

96紫大益,三角断版本,少量分享

不过大益茶刚进入市场时,喝惯“中茶牌”的客户并不相信大益牌,勐海茶厂就用搭配的方式促进销售,买“中茶牌”,就必须附购“大益茶”,不然不发货。

当然,邹炳良也知道捆绑销售的弊端,他潜力研究制茶工艺,把大益茶的质量提高了一个级别,市场上才逐渐接受了这个品牌,这才有了后来名震茶界的大益集团。

1994年,即将卸任的邹炳良,为勐海茶厂留下了一条公司制经营的明路,经过两年的紧张筹备后,终于在1996年初成立了“勐海茶叶有限责任公司”。

首次改制后的公司还是原班人马,不过在经营上执行“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独立核算,同时实行股份改制,政企分开,茶厂职工们的生产积极性都很高涨。


在完成这项改革后,57岁的邹炳良安心退休卸任,将厂长的重担交给了卢云,然而卢厂长之后在经营上连连失误,直接将勐海茶厂推向破产边缘。

当时正值国企改革,很多企业领导人都深受“南韩财团”,都想以横跨政商,经营广泛的“三星”为榜样,大力推进企业多元化建设。

而卢云或许就是受此影响,先后指导勐海茶厂开办了啤酒厂和玩具厂,后来接连经营不善,前期的海量投资无法收回,导致原本家底殷实的勐海茶厂连年亏损。

1998年,地方政府辞退卢云厂长一职时,勐海茶厂银行账面连一万元都不到,拖欠各方的货款却高达一千多万,几乎已无力回天。

百般无奈下,西双版纳自治州政府只好请一位又懂财务,又懂法律的人,来协助茶厂清算财产,准备破产,而这位临危受命的年轻女厂长,就是阮殿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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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正题,邹炳良和卢国龄从勐海茶厂退休后,先是接受了省茶司的委托,在宜良茶厂当了三年顾问,为这家茶厂培养茶叶人才,改进生产技术,开拓市场,同时帮助处理了大量积压库存。

此时已是1999年,尽管99易昌号,99绿大树等众多名茶已陆续问世,普洱茶在港台和东南亚地区更是方兴未艾,但在内地市场还仅限于涛声可闻。

“云南有这么好的茶,却始终默默无闻,太可惜了。况且我们有这么好的资源和优势,趁着还能动弹,要做一些好而不贵的普洱茶,让更多的人了解普洱茶、消费普洱茶、爱上普洱茶。“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位老搭档开始了自己的茶叶新征程。


一生为茶的老同志

1999年,一座小小的茶厂在安宁市禄脿镇海湾村低调建成,这里租金便宜,新厂起步,白手起家,一切从简,用的车间和办公室都是闲置的旧厂房,连名字都是因村而起的“海湾茶厂”。

而“老同志”品牌,则来自于一个有趣的故事。此前在做顾问时,有台商找二老做过一批茶砖,当时两岸还没有通商,这批外销茶就只用白纸包着,没打任何商标。

这个精明的台商本是为邹老而来,便提出在茶里压进一张竹片充当内飞,并烫上“老同志/原勐海茶厂厂长监制”的火印,还有三朵小小的向日葵。

然而这批茶刚走了十多吨,就被海关查到了印有字样的的小竹片,当时很多台商都在东莞投资,这批出不去的茶就留在了东莞,没想到卖得非常好。

后来一个闽商听说后,还在香港偷偷抢注了“老同志”“海湾”等商标,结果被海湾茶厂的客户发现,二老研究后觉得这些商标很有价值,于是又把它们买了回来,这就是“老同志“品牌的由来。

听说二老新开了一家茶厂后,有些勐海茶厂的老员工想跟过来一起干,却被他们婉言拒绝:“你们是国企的职工,是国有资源,不能因为我们让国有资源流失。”

有些在勐海茶厂定制过茶叶的客户,冲着老厂长的名气过来下订单,也被婉拒,原来,二老对勐海茶厂感情深厚,不愿与其争资源,甚至还立下了“两个凡是":凡是勐海茶厂的原料,我们不买;凡是勐海茶厂的客户我们不卖。

回看那时选择离厂创业的勐海茶厂骨干,如阮殿蓉,张建丽,王霞等人,无不是历尽艰辛,隼路蓝缕,而卢国龄在回顾刚创始的那段时间时,却充满了豁达和乐观:

“我们那时很顺的。很多茶农知道我们在自己做茶,就自发凑了380万,说只要原料款在这个数字之内,就不需要付钱,什么时候茶卖了再给就可以。经销商也是先把全款打过来,货就慢慢发,不需要去收货款。“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卢国龄和蔼可亲,善解人意,被亲切地称为“卢娘”,邹老技术过硬,深受爱戴,二老在勐海茶厂做了一辈子茶,如今再创新业,大家都愿意全力支持。

建厂以来,海湾茶业的企业理念都是“为天下人做好茶”,发展20多年以来,从不炒作,踏实发展,在老茶客的心中,老同志的茶品也是出了名的工艺严谨,价格实惠。

值得一提的是,海湾茶业在国外的发展也相当亮眼,常年出口日本、韩国、俄罗斯、美国、波兰等地,在海外普洱茶消费者中深入人心。

历经20余年发展,如今的海湾茶厂已经发展成一家拥有药品级食品安全卫生标准,原料基地遍及三大产地,年生产规模3000吨的现代化茶企,位列云南龙头茶企。

如今邹老已过耄年,每周还坚持去厂里办公三天,无论是在勐海茶厂还是海湾茶厂,很多时候他都是泡在审评室里,与普洱茶度过漫长岁月。而卢老已年近九十,如今虽已退居管理二线,但依然神采奕奕,思维敏捷,谈吐清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茶人暮年,壮心不已。本应退休在家,安享天伦之乐的年纪,两位老人却依然在普洱茶的道路上砥砺前行,这份一心为茶的精神,也必将带动一批又一批的年轻茶人,绵绵不绝,生生不息。

谨以此文,献给这两位大国茶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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